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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两年，随着法律服务行业逐渐“内卷化”，“行业律师”成为很多年轻人的择业新选择。本期真不骗你，大鱼、七爷和北京韬安律师事务所的娱乐法律师李景健，一起聊聊：行业律师需要具备哪些能力和素质？娱乐行业，真的那么“香”吗？在年轻法律人的职业选择中，“热爱”到底占据了多重要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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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节目已在哔哩哔哩同步上线，点击下方收看精彩片段，欢迎关注「real真不骗你」收看完整节目。大鱼：生活中，大家似乎经常接触娱乐行业，但娱乐法律师的工作都包括哪些呢？李景健：娱乐法律师实际上就是为娱乐行业提供法律服务的律师。详细说来，反不正当竞争法以及知识产权法中的版权法、商标法等问题接触得最多。如果是明星、艺人的名誉权、肖像权问题，就涉及到人格权法；如果是企业的架构问题，还涉及到公司法、合伙企业法等。所以娱乐法的范围非常广泛，很难划分出一个明确的边界，并且它和法律部门的划分方式也不同。法律部门是划分成民法、刑法、行政法等部门法，但娱乐法可能会同时跨越多个法律部门。李景健：不同的律师服务的客户也不同。有些律师倾向于服务明星、艺人或者经纪公司，有些律师倾向于服务投资公司、制作公司，有些律师倾向于做涉外业务，每个人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都不太一样。郑玮：我问一个比较小白的问题：娱乐法律师真的能时常见到明星吗？李景健：好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只能说：会见到。其实在我的业务范围内并不会有特别大的比例是服务于明星和艺人的，更多是涉及制作公司或发行公司。虽然娱乐法律师最终服务的对象是明星，但工作过程中接触到的更多是公司的工作人员以及明星的经纪人。有些时候也能见到明星，因为有些事必须和他们当面核实，但比例并不高，所以，大多数娱乐法律师其实并不是每天和明星待在一起。大鱼：所以娱乐产业其实存在好几方角色，包括我们最熟悉的明星，也包括制作公司或发行公司，还包括各大平台以及投资机构，这三方都是娱乐法律师的客户。李景健：是的，不同的主体有着不同的角色。大家都说娱乐行业是一个“聚光灯下”的行业，但其实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够真正进入聚光灯下，至少90%以上的人做的还是基础的案头工作，但他们的工作对于行业的发展和运作至关重要。律师也是一样。其实我的工作很少能被大众所认知，可能就是两年前服务的一个电影项目终于上映了，在片尾字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会提到“法务支持：北京韬安律师事务所”。诸如那种一个明星在照相机的闪光灯中走出来，他的律师挡在身前大喊：不要干扰我的当事人！这种场景我是从未遇到过，因为必要性并不大，况且律师的价值也不体现在这。郑玮：我印象中的娱乐法律师就两个场景：第一是电影或电视剧片尾的法务支持，第二就是律师函。除了这些场景外，娱乐法律师的日常是怎样的？李景健：从我今天的工作来看，首先是改合同，涉及到合同双方对于结算条款可能不一致的问题。因此，我需要了解行业中结算条款在哪几方面经常出问题，以及进入诉讼或者仲裁后，法官会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在这些知识和经验的基础上，我列出三种改法，其各自的法律效果分别如何，再去与客户沟通哪种方式更合适，最终把条款改好。
其次是争议解决相关的工作，我需要做的是评估和考虑这个争议解决是否涉及到违约金、法院会不会调低违约金、如果调低理由是什么、有没有相关判例等等。总体说来，在工作方式和工作内容上，娱乐法律师和其他律师并没有本质区别。郑玮：但娱乐行业一定是有“行规”的，我理解这可能是行业律师的壁垒所在。李景健：我觉得行业律师有两个特点：一是了解交易，他提出的意见肯定是行业中已有的、或至少大家都能够接受的。二是了解审判结果，对于合同约定是否真的能够落实在司法裁判之中，内心会有初步判断。假如某个合同条款写得剑拔弩张，要求我方承担的责任非常大、违约金额非常高，大概率法院是不会支持的。因此在沟通过程中，我们就不会在该条款上过多争取，而是把谈判权重放在其他更值得争取的地方。这些能力一定程度上与法律水平无关，而是需要长期的经验来积累，它可能不是行业律师的壁垒，而是行业律师的优势。大鱼：李律师入行到现在，印象比较深刻的案子或者项目有哪些？李景健：第一件令我印象深刻的事情是我写文件时写了一个错别字，当时简直无地自容。这一步其实也是很多律师成长的第一步，它让你意识到你的工作会产生一个直接后果，你的工作质量直接影响到别人对你的评价。第二是我工作初期，曾经做过一个艺人解约的仲裁，这个案子的法律关系其实比较简单，但在这个过程中，你需要进一步地挖掘、和客户沟通，用证据和细节甚至做表格、画图，把整个故事通过你的方式向仲裁员讲出来。这类案子就能够体现出一个人的想象力、创造力，最后仲裁员接受了我的故事，仲裁结果非常好。所以我很幸运，工作初期遇到了这样提供“正反馈”的案子或项目来激励我，我也非常感谢当时的仲裁员，他非常认真地听取了一名年轻律师的意见。郑玮：所以有目标、有考试的时候，我们更容易树立信心，更容易校准成长的方向。
李景健：而且行业律师的独特之处在于，它能把诉讼与非诉结合起来。一方面，你在不断地处理交易、设计交易条款，另一方面，你之前所设计、所关注的问题，在实践中也恰恰成为了争议焦点。因此，它形成了一个「闭环」：通过非诉了解交易，通过诉讼解决交易风险，再在新的交易中规避掉之前的风险，整个行业就能够正向地运转起来。郑玮：是的，其实争议解决也需要这种“关联性”。比如投资类的争议解决中，或许能够关联到金融类争议解决的观点和方法，这是一种横向的关联性，而行业律师涉及到的可能是纵向的、螺旋式的优化过程。李景健：所以无论是专业律师还是行业律师，互相之间的「交流」都特别重要。行业律师的缺点在于，他对固有经验非常确信，这会阻碍他开拓思路、曲径通幽。比如一个民事案子，它能不能从刑事角度切入，或者能不能通过行政的方式来解决。这些都提示我，千万不要固化思维，不要对可能的结论过于自信。大鱼：在你做的非诉项目中，有哪些条款或者模式的设计是让你印象深刻的吗？李景健：比如最近国家对明星、艺人行为的「合法性」以及「公序良俗」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这就导致他们面临着被列为“劣迹艺人”的风险。对于合作方来说，假如明星、艺人出了问题，他所代言的产品、参演的影视剧被下架以及其他演艺活动被迫中止所带来的损失，到底该如何规范？如何通过合同约定，让交易各方提前协商解决方式，而不至于在风险出现后，发生二次纠纷，产生额外的交易成本？最近很多平台、出品单位，包括艺人、经纪公司，都在积极地探讨这个问题。目前基本能够找到一个方案，既不是一股脑地把风险全部押给某一方，也不是双方对于风险视而不见，大家都尽可能在寻求一种平衡。大鱼：所以行业律师尤其是娱乐法律师，可能对于政策、大环境乃至客户的需求都要做好预判，这是不是也是很重要的能力？李景健：其实行业律师最大的成就可能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最终能够在交易中逐步地改变行业，而且是变得更好而非更糟。比如琼瑶诉于正案，它真正地影响了行业从业者的观念：抄袭是不对的。从交易的角度上也是如此，我就经常在别人的合同中看到我写的条款。你的工作能够被别人吸收、借鉴，乃至成为下一次交易的模板，从侧面印证了你所设计的交易能够被大家认可。郑玮：一些传统行业比如金融行业相对可能更加稳定，它更关乎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因此个人对行业的影响可能并不同步。但娱乐行业作为一个相对新兴的行业，其实没有那么多的包袱。环境、政策、行业本身乃至一两个人的因素，都可能对行业带来很大的变化。
大鱼：那对年轻律师来说，行业律师会是一个“门槛”很高的职业选择吗？李景健：在入门的门槛上，其实行业律师并不会高于红圈所。但行业律师的选择存在一个「机会成本」的问题。如果想做一名比较好的行业律师，可能需要花费数年的时间慢慢积累，深耕到行业之中。但是可能几年之后，行业或市场又变了，所以你是不是真的愿意把时间投入到行业中，而不是做一个「螺丝钉式」的律师，这是需要考虑的因素。大鱼：对于年轻律师来说，到底是应该在某个方向上深耕，还是多见识一点、触类旁通更好？李景健：首先要看个人性格。你是愿意做争议解决，更喜欢出庭那种对抗的感觉？还是更倾向于在一件事上深耕，在某一个领域内成为一个行业人。并且，个人的努力虽然重要，但历史的发展也同样重要。你在哪个行业或哪个领域内获得了有效的正反馈，你可能就会扎根其中。比如，你的第一个客户从哪来，师父给你的第一个案子是什么，或者你前几个案子中法官的状态如何，这些可能都会直接影响你对于行业、对于专业乃至对于未来的看法。郑玮：就像爬山，有人就想登珠峰，登过一次还想登第二次，在同一个地方不断精进。但有人爬完第一座山，想的是爬第二座山、第三座山，永远要爬新的山。这是「性格因素」决定的。不过，有选择本身就是很幸福的事。很少人能有明确的选项，在ABC三条路中选择一条，大多数人都是面对众多可能性，却不知道如何选择。大鱼：但我的理解，除非你只有一种选择，否则你还是得尽可能多接触一些机会，才知道哪条路径更适合你。这意味着，或许你职业初期应当“博”一点，之后再结合资源、机会和爱好做出选择。郑玮：或者第一阶段至少要做到“不拒绝”，然后到达一定程度时才有选择的可能性和能力。李景健：我们在做职业评估或者对于未来发展的认定过程中，其实过分地低估了运气所起到的作用。其实「运气」等随机性因素非常关键。郑玮：确实。举个例子，我当年在天同时做了很多银行业务，其中有个小众领域叫做票据法。当时我做的一起票据法案子有幸被最高院宣传了一下，因此头两个找到我的独立案源都是票据法案子。但后来这类案子就很少了，因为票据从纸票变成了电票，先前的纠纷就没有了，所以，行业既能带来幸运，也能带来反向的不幸。李景健：另外，在职业选择里，如果仅从利益平衡的角度考虑，其实是好选的。一旦掺杂其他因素，就会让选择变得更加复杂。比如之前我们总提到，要选择一个热爱的行业，这其实反而容易给人带来误导。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可能终其一生都找不到自己热爱的事情。所谓热爱，就是不会给你带来名誉、金钱，但你还愿意花时间、花精力去做的事情。比如我很喜欢画画，经常画着画着忘记了时间，完全沉浸其中，这是真的热爱的表现。而只有当你真正热爱过一件事，你才会知道你会把“正反馈”伪造成「热爱」。因此，我倾向于把“热爱”换成“高兴”，只要这个工作你做得不痛苦，还能获得想要的回报，那就可以了。你要能够在工作过程中给自己创造「正面反馈」，而不要总去盯着「负面反馈」。另外，热爱与否与工作做得好不好其实无关。工作做得好不好，它是能力问题而不是状态问题。无论你对这份工作是什么态度，你不要投射到别人身上，不能要求别人像你一样热爱这件事。所以作为高年级律师，一方面要有足够的心胸，容忍别人和你在同一件事上的态度不同，另一方面也要有一定的能力，客观地鉴别出工作的效果是不是好的。郑玮：有的人是“干一行，爱一行”，有的人是“爱一行，干一行”。我们很多时候是由果推因地说：因为李律师热爱娱乐法行业，所以才干得好。其实不是，是在娱乐法行业内得到了正反馈，才热爱了或者更加投入了，由此又干得更好。所以选择哪个行业可能是出于运气、出于机缘巧合，但最后真正在行业内做到了什么程度，才是自己的努力。李景健：每个人的努力也都有自己的理由，比如有些人是责任心强，有些人出于喜欢，有些人出于养家糊口的压力。所以，找到你自己愿意把一件事做好的理由，它不一定是热爱，甚至当“热爱”的权重不被放得那么高的时候，反而能够做出更好的选择。大鱼：如果年轻人想要做行业律师，有哪些路径或者建议吗？李景健：行业律师其实是给那些不那么聪明、不那么有才华或者野心不那么大的人一个机会，因为它是一个典型的长期行为。我有时觉得人的「意志力」非常重要，但像我这种可能并没有那么强的意志力的人，反而它给了我一个逐步积累、在原有的基础上一步步向上攀登的机会。因此，行业律师其实也是一个时代的礼物。如果行业的发展没有形成足够的规模以及足够的细致程度，是不可能产生行业律师的。郑玮：现在的社会已经不是单次选择决定终身命运的社会了。即便你高考失利了，你还有考研的机会，考研即使没考好，可能还有读博的机会。工作同理，我们要有及时纠错、调整或者自省的能力。李景健：所以律师行业其实挺好的，因为它要求你每天都要学习。有人说：律师越老越吃香。吃香的不是“老”本身，而是通过时间的沉淀你能够不断地学习和积累，最终你所付出的时间能够产生价值。大鱼：就像李律师所说，时间会在你身上留下痕迹。对于年轻人来说，还是尽可能把自己当海绵，不断积攒能力，慢慢就会明确地知道自己该往哪走。郑玮：所有优秀的法律人其实都是一个「T字型」的人。它的横表示领域的宽度，竖表示专业的深度。像李律师可能是从专业开始锚定，不断向上走，最后发现可以做很多领域，比如从传统影视行业到互联网、MCN等。像我可能一开始做的都是诉讼，比如金融、房地产、不良资产等领域，其中可能对投融资更感兴趣，再向下去深挖。从结果来看都是T字型律师，无非是起点和终点略有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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